文坛逐美潮之惑

去年年末，上海古籍出版社推出“花非花”丛书，第一辑是由四位当代女作家以四位历史美女为题材创作的历史小说《王昭君·出塞曲》、《武则天·女皇》、《陈圆圆·红颜恨》和《赛金花·凡尘》。今年年初，中国文学出版社和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又联袂推出“重说千古风流丛书”，“以当代人的道德观、审美观重新论说历史上曾经受到贬损的有争议的女性”，加盟的都是文坛高手。看来，在一些出版社的策划下，许多著名作家正掀起一股追逐古代美女的热潮。

据看过这些小说的人说，文坛高手加盟，使得这些小说的可看性确实不弱。在这些高手的笔下，“大清侠妓”赛金花为了圆一个美丽的少女之梦，立志要做一个状元夫人才跟着女友走上花船；潘金莲为了小叔以及全村人的利益，把自己的肉体作为牺牲，最终成了东方的羊脂球；孙二娘因为少女时代惨遭强暴而走上开店、落草之路，成为一个不让须眉的女林冲；武则天对权力与欲望的灵肉之搏，创造了巾帼英雄的光辉业绩……

“花非花”丛书被誉作是“当代女性与古代女性千秋相照，以心灵对心灵的历史再现与时代诠悟”，“重说千古风流丛书”也号称是“本世纪末最后一场关于人性与情爱的精彩辩论”。但我却对文坛这股逐美潮产生诸多疑惑：一惑编辑、作家为何对古代美女情有独钟，趋之若鹜？如果说编辑是为了推陈出新，而作家们为何与编辑如此“心有灵犀”？据说“重说千古风流丛书”编者的“重说”口号一出，一两个月之内小说便纷纷寄到他的案上，“作家们对这类题材显然应付得十分轻松”。原来我们的作家本来就具有演绎古代女性的特长，又不乏对这种题材的热情！二惑作家要把读者引向何方？作家被尊为“塑造人类灵魂的工程师”，按理作家们应该珍惜这个称号，把广大读者引向正道坦途。然而我们很失望，我实在不理解把长期以来已成定论的妓女淫妇美化成志向远大、勇于牺牲的英雄是出于何种意图？把杀人越货、谋财害命的女绿林装饰成为爱憎分明、义勇刚强的林冲到底为了什么？那么激情满怀、细致入微地剖析一个淫荡女皇“对权力与欲望的灵肉之搏”有何价值？这批加盟的作家是中国文坛的一大批中坚力量，他们的动向决定着中国文坛的方向，牵引着广大读者的注意力，他们以极大的热情去追逐历史美女，编造荒诞不经的艳史秘闻，莫非是存心要引导读者逃避现实？三惑作品“好看”就是创作目的的高论。一位加盟的著名作家堂而皇之地说：“写糟老头子没人看，所以我们才写这些美丽女人的故事。写作就要立足于读者喜欢看……读者喜欢，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。”这位作家的高论，我实在不敢苟同，爱好文学几十年，我还没有听说过文学创作的目的只是为了好看。至于只有写美女才好看未免有些过于庸俗，巴尔扎克写了高老头、葛朗台，鲁迅写了鲁四老爷、赵太爷，难道过时了么？“写作就是要立足于读者喜欢看”所说的“读者”，如果不是专指穷得只剩下钱、闲得百无聊赖、到处寻求刺激的纨绔子弟，就再也没有其他解释了。极少数人的喜欢成为作家“最大的幸福”，作家们的“幸福”也太廉价了！文学专门去投这些人的所好，作家岂不成了有闲阶层的清客？

文艺是为什么人的？这是个常识性的问题。但从这场突然兴起的逐美潮来看，这个问题并没有解决好。毛泽东同志早在半个多世纪前就说过“为什么人的问题，是一个根本的问题，原则的问题。……这个根本问题不解决，其他许多问题也就不易解决。”改革开放以来，江泽民等中央领导又多次强调文学艺术要坚持“二为”方针，可见，我们的党向来是非常重视文艺的方向问题的。我们的社会日新月异，广大群众生气勃勃，作家们却对火热的现实生活不感兴趣，对广大群众的热情拼搏视而不见，而去以“现代激情之笔”追逐古代美女，实在有些叫人败兴，让人焦灼。